保加利亞的歷史

本文主要參考《A Concise History of Bulgaria》(R. J. Crampton)一書寫成。

根據考古學的發現,早在公元前數萬年已有人定居於保加利亞一帶,該地曾先後被色雷斯人(Thracian,領土位於南保加利亞一帶)及羅馬人統治。公元三世紀末,羅馬分裂為東、西羅馬帝國,其後羅馬國勢漸漸衰落,此時斯拉夫人(Slav)及具突厥血統的保加利亞人遂漸佔領保加利亞一帶,並且在公元680年擺脫拜占庭帝國(即東羅馬帝國)的統治,自立門戶成為保加利亞第一帝國。它在立國初期發展迅速,趁著拜占庭處於內憂外患的情況下不斷擴張彊土,其勢力一度涵蓋馬其頓及羅馬利亞,面積比今天的保加利亞大一倍有多。

位於Sofia市中心的羅馬古城Serdika的遺址,類似的遺址在今天的Sofia內不時可見
位於Plovdiv的羅馬劇場,今天被活化成露天表演場地

在中世紀年代,基督教普遍被視為文明的象徵,只有野蠻民族才拒絕接受基督教,故此在9世紀,當時在位的Boris I打算將基督教定為國教,並希望透過此舉來增強對國家的管治和改善與週邊國家的關係。有趣的是他在接受基督教前曾經拿羅馬教會(天主教)與拜占庭教會(東正教)「格價」一番︰他希望教宗能授予自己任免保加利亞教區主教的權力,不過這項要求均被兩個教會拒絕,灰頭土臉的Boris I最終選擇投入東正教陣營,這一決定影響深遠,令保加利亞無論在信仰、藝術、建築及其他文化方面都與西歐國家有所分別。

位於Sofia的東正教教堂Alexander Nevsky Cathedral

另一個更為深遠的影響便是引入西里爾字母系統。在公元九世紀,一對教士兄弟Saints Cyril and Methodius在拜占庭城市Thessalonica(又稱Salonika,位於現今希臘境內)創下一套字母系統,他們的門徒在該基礎上再加以發展,成為西里爾字母的雛型。後來在沙皇的支持下,第一保加利亞帝國內的宗教著作陸續採用西里爾字母,而有關的書寫系統亦逐漸發成今天的保加利亞文。該套字母在日後傳至東歐及俄羅斯,最終成為不少斯拉夫民族、俄羅斯、蒙古國和中亞國家所採用的字母系統。沙皇的這一決定這使得保加利亞與希臘(使用希臘字母)及西歐國家(使用拉丁字母)等地分道揚鑣,在文字的阻隔下,保加利亞文發展成該國獨有的文化,這對於建構保加利亞人的民族認同有重要意義。

古代的西里爾字母系統 (照片攝於保加利亞國立歷史博物館)

經過一段強盛時期後,保加利亞在公元十世紀開始漸走下坡,另一邊廂的拜占庭帝國也漸漸擺平其他勢力,並將注意力重投保加利亞上。此消彼長下保加利亞最終在1018年被拜占庭征服。不過該狀況維持了不足兩個世紀便告結束,拜占庭的高壓統治迫使保加利亞人多次揭桿起義,最終在1197年再次獨立,歷史上稱這為保加利亞第二帝國。不過該帝國比第一帝國更短命,維持了不足200年便又再被征服,而這一次保加利亞人面對的是長達近五百年的鄂圖曼帝國的管治。

為了管治這個幅員廣闊的帝國,鄂圖曼蘇旦實行了一種稱為Millet的管治制度,它將人民按宗教來加以分類,每一個宗教被劃為一個millet,內裏設有首長(多由宗教領袖出任),並由他負責行政事宜。作為一個伊斯蘭國家,回教自然在帝國境內享有最高地位,所以儘管各宗教能在自己的millet內保留自己的律法,但一旦不同法律系統出現衝突時,最終必定以伊斯蘭法律(sharia law)為依歸。另外異教徒在各方面均受到不同程度的不平等待遇(如需繳更重的稅、服兵役等)。不過相比起當時以基督教為主的歐洲國家,鄂圖曼絕對比它們包容開放得多──單是容許異教徒保留現有信仰及習俗已非歐洲國家所能比擬。此外,鄂圖曼也相對地較不干涉社區事務,中央政府官員主要負責稅務工作(甚至有也下放給地區人員負責的情況),但其他實際的行政事務多交由地方鄉紳處理。這些開放政策也是鄂圖曼帝國能掌權數百年的重要基石,而對於保加利亞來說,雖然當時境內有面對被殖民、人口減少、政治經濟被打壓等等問題,但是他們仍然能保留自己的教會、語言及習俗,這些都在他們日後的復國運動中提供重要的凝聚力量。

建於16世紀的Banya Bashi Mosque是鄂圖曼管治下留下的其中一座建築

基於Millet制度,同樣相信東正教的保加利亞人與希臘人被歸為同一millet內,但是在管治上鄂圖曼多起用希臘人,這使保加利亞人經常處於弱勢位置,而在希臘人管理下保加利亞的宗教和文化也日趨希臘化。眼見本地文化被受衝擊,在18世紀一些保加利亞人(包括Paiisi Hilendarski, Yuri Venelin等)竭力推廣保加利亞的語言及文化,某程度這可以說是保加利亞人在鄂圖曼統治期間首次的民族覺醒運動。

鄂圖曼國勢在19世紀漸走下坡,同時政府與及掌管millet實權的希臘人也越來越貪腐,這些都助長了保加利亞人的反抗情緒,保加利亞境內陸續出現一些反抗活動,但均由於規模太小而被鄂圖曼弭平。及至1860年代,一些保加利亞領袖(Georgi Rakovski, Liuben Karavelov, Vasil Levski, Hristo Botev)推動保加利亞的獨立運動,其中最關鍵一役發生於1876年,多地的義勇軍領袖同時號召起義,但卻甚少人響應,起義自然以失敗告終。不過在其中一條村落,反抗軍獲得村民和應參與起義,但該枝起義軍慘被鄂圖曼軍隊屠殺,連帶村內的婦孺也被燒死,這宗慘案反而激起保加利亞全國人民的反抗情緒,而當屠殺事件被報紙報導後,一些歐洲國家也讉責鄂圖曼帝國(當然歐洲各國的施壓反映更多的是國與國之間的利益計算而非人道理由)。結果在1877年,俄國發兵攻打鄂圖曼,最初遠征軍陷於苦戰,其後在保加利亞反抗軍的協助下,俄軍在1878年攻陷Sofia(該城在獨立後成為保加利亞首都並持續至今),最終俄國與鄂圖曼帝國簽訂和約(The Peace of San Stefano),多瑙河以南一帶土地被劃入新獨立的保加利亞境內,其國土遠比今天的面積還要廣闊。

Vasil Levskij,19世紀保加利亞獨立運動其中一名重要推手,他普遍被保加利亞人視為民族英雄,國內不少地方也掛有他的畫像。
Vasil Levskij在起義前失手被擒,最終被鄂圖曼處決,無緣目睹保加利亞的誕生。
今天的Koprivshtica 是個秀麗安靜的小鎮,但保加利亞第一場反抗鄂圖曼的獨立運動於1876年在這個小鎮揭開序幕

簽訂和約後,才剛立國的保加利亞迅即惹來歐洲各國的反對,他們擔心保加利亞勢力太大,而且會偏向俄國,故不滿這安排,結果在一輪討價還價下,多國於柏林再次簽訂和約(Treaty of Berlin),條約要求將保加利亞劃分為二,原來南部的國土成為Eastern Rumelia,歸鄂圖曼管治,北面的才歸入保加利亞統治。此外西部及西南部的一些土地也被割走。結果根據這次和約,保加利亞的面積比San Stefano條約中的國土縮小60%。

在俄國協助下,保加利亞最終走上獨立之路,故此在獨立初期兩國保持著不錯的關係。這是位於Sofia市中心的Russian Monument,豎立於1882年,由當時的俄國人民捐贈。

立國初段,保加利亞儘管已設有憲法及國會等現代行政機關及制度,但仍然需要一位皇室成員來擔任國家領導人。在列強的同意下,新成立的國會找來德國王子Alexander of Battenberg擔任首位保加利亞皇室成員。剛獨立的保加利亞除了要解決種種國內事務外,對外方面政府以及人民都仍然希望能與Eastern Rumelia合併、回復昔日的保加利亞大版圖。在1885年,保加利亞成功煽動Eastern Rumelia內的人民起義,在兩地人民支持下成功與Eastern Rumelia合組成新的保加利亞。保加利亞合併一事引來鄰國希臘及塞爾維亞的強烈反對,他們認為保加利亞的土地大幅增加後應該以土地「補償」他們(這是那門子的理由… … ),結果塞爾維亞出兵保加利亞但以戰敗收場,這讓保加利亞保持統一的成果。

成功與Eastern Rumelia合併後,保加利亞的下一個目標便是馬其頓。歷史上馬其頓一度曾被保加利亞統治,故此保加利亞希望能好夢重現。在1912年仍受鄂圖曼管治的馬其頓發生內亂,保加利亞便藉口保護馬其頓故對鄂圖曼宣戰,同樣參戰的還有黑山和塞爾維亞,各國都希望向這個衰亡中的帝國搶下一些甜頭,結果鄂圖曼在戰爭中大敗,並失去它在歐洲的所有土地,勢力只得撤回亞洲,這次戰爭為第一次巴爾幹戰爭。一直保持克制的羅馬利亞此時要求保加利亞割讓土地以「獎勵」它早前沒有出兵攻打保加利亞,結果保加利亞只能將南Dobrudja(多瑙河東南方、近黑海一帶的肥沃土地)轉讓給羅馬利亞。

正當硝煙尚未散去,為著搶分馬其頓這份大餅而結盟的保加利亞、塞爾維亞及希臘這時自然為分贓而大動干戎,這次保加利亞要獨力對抗塞爾維亞和希臘,正當戰事如火如荼之際,羅馬尼亞這時正欲趁火打劫,而新敗的鄂圖曼也力圖收復失地,搶回歐洲的陣地,受四面圍攻的保加利亞只能渴望停火,形勢比人弱的情況下保加利亞只能獻出大部份之前所得的土地來換取和平,保加利亞成為這場第二次巴爾幹戰爭的大輸家。

在一戰前夕,同盟國(Central Powers)及協約國(Allies Powers)兩派陣營多番拉攏保加利亞,故此當時的國王Ferdinand一直在盤算應該加入哪一方才可以獲取最大利益。百廢待興的保加利亞本應保持中立不要蹚這場渾水,但是Ferdinand被德國的貸款及土地所引誘,最終決定加入同盟國,令保加利亞在1915年捲入這場歐洲大戰。3年後同盟國戰敗,英法聯軍也在1918年攻入保加利亞,保加利亞無力抵抗下要求停火,結果保加利亞在這場戰役中賠了夫人又折兵,損失土地的同時還要背負鉅額罰款,不過有關罰款在1923年被大幅降低,然後在1932年被全數撤銷。戰敗後,在戰前力主加入同盟國的國王Ferdinand黯然退位,王位由兒子Boris III繼承。

在一戰與二戰期間,共產黨及農民派(Agrarian)一度活躍於保加利亞政壇並曾一度掌權,但後來在1923年的一場政變中被推翻。接下來的十年不同政派輪流執政,而且政治上也有越趨專制的情況。在1935年,國王Boris III聯合支持君主制的人士合力推翻當時的政府,他希望國家能回復昔日的民主立憲制度,但受制於軍方、舊勢力、納粹及左派等不同勢力的威脅,他一直未能實現這一目標。

隨著納粹在德國崛起,保加利亞也興起一股親德國的勢力,但是Boris III一直對納粹德國抱持審慎的態度。在1939年德國入侵波蘭後,國王Boris III宣佈保持中立,其後納粹大軍席捲歐洲中部,法國陷落,德國便再將攻勢轉往希臘,這時德國要求Boris III准許德軍取道保加利亞南下,面對兵臨城下,國王Boris III最終只能不顧美國及同盟軍的遊說與反對,與德國結盟並容許德軍穿越保加利亞。南下的德軍攻佔南斯拉夫及希臘,作為同盟的保加利亞因此獲得了一戰前喪失的土地,當德國要求將這些新領土上的猶太人遺送至德國集中營時,國王Boris III並沒有加以阻止,結果造成過萬名猶太人被屠殺。儘管如此,國王Boris III一直都對納粹的大部分要求採取拖延甚或拒絕的態度,保加利亞在二戰中一直沒有派兵參與德軍的侵蘇行動,其軍隊也主要部署在巴爾幹半島一帶,而國王Boris III也拒絕了希特勒的要求將保加利亞原國境內的猶太人驅逐往德國,估計多達五萬名猶太人得以逃過德國集中營的死亡結局。出奇的是,固執火爆的希特勒竟然多次容忍國王Boris III的「婉拒」,但外界亦有揣測國王Boris III在1943年逝世有可能是遭到暗殺而非疾病,不過這個說法一直沒有實質証據支持。

今天不時看到猶太人為感謝當年保加利亞人的不合作而在境內立碑致意
有些事人民不會忘記

隨著德軍在東線潰敗,戰爭形勢開始逆轉,一直對參與戰爭興趣缺缺的保加利亞這時極希望求和,但當保加利亞政府在1943年接觸美國時,得到的答覆是盟軍只接受無條件投降,這個苛刻的條件打消了保加利亞求和的意欲,也間接將保加利亞於二戰後趕進了蘇聯的懷抱。與此同時,大軍南下的蘇聯軍隊亦同時要求保加利亞放棄抵抗,在1944年9月大軍壓境下保加利亞只能無奈地宣佈切斷與德國的同盟關係,但蘇軍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佔保加利亞,自此保加利亞便陷入50年的共產歳月。

二戰結束後,蘇聯共產黨很迅速地掌管了警察、媒體及中央機關,善於剷除異己的他們亦很利落地翦除了前朝官員、軍中不可靠將官、異議分子和同屬左傾的農民派,在1948年,蘇聯共產黨正式更名為保加利亞共產黨,其後掌管實權的Vulko Chervenkov決定全國體制將彷效蘇聯的國有化及集體化制度,同時在全國各地派駐共產黨員和秘密警察,務求全面監視人民的一舉一動,又肅清異己,確保政權不受任何勢力挑戰。

1953年史太林逝世,失去靠山的Chervenkov不久便失勢下台,保加利亞的領導層曾出現一番權力鬥爭,最後由Todor Zhivkov獲勝,他在1954年上台,並在其後二十多年執握保加利亞統治大權。相對於動盪及人心惶惶的50年代,保加利亞的經濟在60年代開始有著緩慢的發展,而且和東歐其他各國(如波蘭、匈牙利等)不同的是,保加利亞缺少獨立的民間組織(如教會),加上50年代的大清洗和秘密警察的監視都在在打擊了保加利亞的民間反政府力量,人民選擇以沈默來面對共產政權,所以儘管1956年匈牙利曾爆發反蘇聯的革命浪潮,但這邊廂保加利亞的共產黨政權仍然穩如泰山。

相比起共產國家,個人覺得保加利亞的「共產味」算是比較淡薄。但在一些國家建築上還是隱約看出蘇維約時代的風格。圖為首都Sofia National Palace of Culture (NDK),該宮落成於1981年,其設計正反映當時蘇聯的特色。

踏入80年代,企劃經濟制度所帶來的問題日趨明顯︰生產效率低、產品質量差、管理不善、缺乏創新等,保加利亞的經濟也漸走下坡,雖然政府有著力推出新方案企圖解決問題,但在不改變共產制度的情況下,這些措施只能治標不治本。政府的聲望江河日下,有見及此Zhivkov打出民族牌,選擇了境內佔少數的土耳其裔居民為目標。在80年代中期,他要求取消所有帶有土耳其色彩的街道名稱(這些名稱多來自鄂圖曼年代)、又要求土耳其人改取斯拉夫姓名,而境內各大採用土耳其語的媒體都陸續被查禁,而一些看似和土耳其有關、實則來自伊斯蘭教的風俗也被禁止,這些措施都大大激起境內土耳其人的不滿。

另一方面,蘇維埃集團的老大哥蘇聯在80年代正泥足深陷於阿富汗戰爭,國內經濟也大幅下滑,人民益發對這個貪污的政權感到不滿。面這經濟發展停頓、軍事行動受挫,以戈爾巴喬夫為首的一些較開明共產黨人主張引入Perestroika (改革)及Glasnost (開放、透明),以期改革共產黨並贏得民眾的信任。在這個風潮下,保加利亞人在媒體看到老大哥的改革情況後,原已不滿的情緒繼續升溫,民間開始透過不同的活動直接或間接表達對政府的不滿。

1989年,一直被受壓迫的土耳其人發動絕食抗議,他們的行動並引起保加利亞部份地區內的土耳其人發動叛亂,態度強硬的Zhivkov則表示若果土耳其人不滿意,可以離開保加利亞。沒想到土耳其人沒被這個恫嚇嚇倒,在接下來的三個月逾300 000土耳其人逃到土耳其尋求庇護。面對大量湧入的人口土耳其政府只好關閉邊境,國際間讉責Zhivkov的做法不人道,而已被內政搞得焦頭爛額的老大哥蘇聯既沒暇、亦沒能耐替Zhivkov收拾殘局,而國內的共產黨人也批評Zhivkov的魯莽行為,內外受壓的Zhivkov最後只有在1989年11月退位,他的退場亦標誌著保加利亞共產時代的終結。

為紀念共產黨倒台,德國將其中一幅柏林圍牆捐贈給保加利亞,現放置於NDK公園內。解說文字大意如下(鳴謝Google translate XP)︰
“On 13 August 1961, a Wall In Berlin, Germany Divided Europe Into Two Parts. Bulgaria Remained Locked To The East Of The Wall Until 09 November 1989, When The People Of Berlin Broke Down This Fragment Of The Berlin The Wall Is A Gift From The Berlin For The Citizens Of Sofia As A Sign Of A United Europe And A Proof Of The Fact That The Bulgarians Now Free Are. Berlin, May 2006″

和其他歐洲共產國家比較,保加利亞共產黨的倒台主要並非由民眾推翻,更大程度是權力核心出現內鬥下,最終將政權推倒。不過共產黨倒台後,原已存在於民間的一些公民團體便成立Union of Democratic Forces (UDF),並希望起草新的民主憲法和建立新的管治制度。第一屆議會選舉在1991年舉行,UDF成為最大黨並成功組閣執掌政權。在90年代初,貧窮的保加利亞面對著資金短缺、機構貪腐、生產制度落伍、缺乏財產權等等問題,經濟一直停擺不前。而為了擺脫共產黨的氣息,保加利亞意圖急速轉換為市場經濟,結果它和其他共產國家一樣經濟反倒出現萎縮,貨幣迅速貶值。加上保加利亞渴望加入歐盟和北約,它對歐洲共同體(歐盟前身)及北約的要求千依百順,例如儘管伊拉克、利比亞與南斯拉夫都是保加利亞的重要貿易伙伴,但是它仍然遵從聯合國對該三國所頒令的制裁決議,這使本已羸弱的保加利亞經濟雪上加霜。可以說共產黨倒台後的十年保加利亞都一直陷於經濟停滯、政治動盪的局面。

直到1997年,新上台的Ivan Kostov接手這場爛攤子。他成功地將保加利亞貨幣列弗(Lev)和德國馬克掛鈎(其後則換成和歐元掛鈎),從而穩定貨幣。他繼續推行私有化計劃,並且努力推行其他歐盟要求的政策,以換取早日加入歐盟的可能。國防方面,保加利亞體會到自己唯一的靠山是歐盟及北約,所以在外交與軍事上也以加入該兩個組織為目標。

2001年,曾在二戰末期擔任國王的Simen Coburggotski(他就是上文提及懷疑被暗殺的國王Boris III的接任人,不過他登基時年紀尚幼在當時實際上無甚影響力)帶領National Movement Simeon II(NMSS)參與大選,結果成為最大黨並掌握政權,他亦成為第一個前國王能夠在共黨倒台後回到祖國出任國家領導人。在他領導下,保加利亞漸漸走出低迷的經濟,它最終在2007年加入歐盟。亦在2004年加入北約,自此無論是軍事、外交、經濟等方面都與歐洲緊密相連。儘管如此,保加利亞的經濟水平仍然距離歐洲好一段距離,而國內的貪污與犯罪行動仍然猖獗,這些都是保加利亞脫離共產黨統治後有待解決的問題。

2005年保加利亞簽署加入歐盟的協定,這是當時各歐洲元首在儀式裏的合照(攝於保加利亞國立歷史博物館)

[感謝背包客棧MiyiM指正文章內容]


看罷保加利亞一千多年的歷史,讓我最深刻的是儘管它曾被鄂圖曼帝國統治近500年,但這仍然無損保加利亞人的身份認同,並讓它在19世紀末成功獨立。這一方面故然和鄂圖曼採取相對開放包容的millet管治制度有關,這讓領土內不同宗教、民族的人口一定程度上保有自己的文化和習俗;另一方面,保加利亞早於公元九世紀便建立自己的文字,又信奉東正教,這兩大元素深刻地塑造了保加利亞人的文化特質及身份認同,這讓保加利亞人能夠在二十一世紀中以獨立民族自居。但隨著保加利亞近年加入歐盟,國內不少年輕人憧憬到其他國家尋找更好的發展機會,故此保加利亞出現人才流失及人口老化的問題(2015年保加利亞人口是負增長),而人民的流動或多或少會沖淡人民的身份認同──至少對人口只得7百多萬的保加利亞而言,影響較為明顯。或許這個歐洲小國不再面對大國的軍事侵吞,但是持續進行的文化融合及人口流失問題將會成為保加利亞將要面對的國家生存問題。


2020年10月更新︰自2020年7月起,保加利亞人民持續發起大規模的反政府示威,以表達他們對經濟狀況低迷、貪污腐敗問題盤根錯節、政府應對肺炎疫情遲緩乏力等問題的不滿。台灣媒體《轉角國際》針對保加利亞近場政局刊登了一篇專題報導,讓人看到這個小國的迷人風光背後、有著腐朽不穩的政治制度與環境。

Day 08 Burgas-Plovdiv

本來這一天我們應該一早出發坐公車到Plovdiv,但朋友建議改坐火車(因為坐得較舒適),所以就改為下午出發,而我們亦因此多了半天時間在Burgas。

既然今天不用趕早班車,我便把握機會來多一課晨跑,順便留多些足印吧(誤)。昨晚我研究地圖時留意到在Burgas海灘北端有一條沿海的Salt Trail,該路經過一個昔日的製鹽場,鹽場今天雖然已停產,但已改建為一個鹽池浴場。這條路徑似乎是近年才落成,方便居民及遊客慢跑或騎單車。難得來到黑海還要有一條(看似)很棒的緩跑徑,我當然要試跑一下吧。

我醒來時看到外面的天空已經微微發亮,便連忙穿起跑鞋跑往沙灘,剛好趕及看到晨光初現的一刻。

黑海上的旭日
美麗的雲彩

看過日出後我先沿著沙灘往北面跑,跑了大概2公里後便來到沙灘的盡頭,昨天我也是在這裏折返往市區,今天我就繼續向北進發,沿途偶爾也遇到緩跑者或騎車人士,所以路上並不會太孤單。

Salt Trail路面上不時繪有和鹽有關的字句或圖案
當年為了運送鹽而建造的鐵路
路途初段是鋪整良好的柏油路段,跑步單車兩相宜
魚形單車泊架
Salt Trail經過的製鹽場,今天已停止運作並被改成為旅遊景點

離開製鹽場後小徑繼續往北延伸,這時路邊出現一大片看似麥穗的田野,金黃色的穗子在晨光照耀下顯得格外耀眼,面對這片秀麗風景我也忍不住三番四次停下來拍照(實情是藉此回氣)。

一邊是一望無際的黑海,另一邊是同樣遼闊的麥田

飽滿的穗子

小路漸漸從柏油路變成泥路,還好早前沒有下大雨,路況尚算不錯,不然這裏大概會變成沼澤路。大概跑了8公里後我來到一個小社區,看地圖才知道這裏已離Burgas機場不遠,心想今天的里數也差不多了,於是原途折返,回程時發現自己竟然跑得比去程輕鬆,這時才為意之前小徑一直在微微上斜,難怪剛才我跑的時候有點吃力。回程的時候我遇到更多人在跑步或騎單車,故此路上也漸漸熱鬧起來。回到起點時我剛好跑滿17 km,雖然距離有點長,不過抱著郊遊心態的我沿途只是輕鬆跑,所以跑完後感覺沒有很累,倒是覺得肚子很餓,正好回去吃份大早餐。這天剛開始我便紮紮實實地跑了一個長課,而且路上還看到美麗風光,這一天的感覺實在太完滿了(怎麼說得好像該天已經結束一樣)。

跑步路線(按圖可看路線細節)

在酒店梳洗和大吃一頓後,我和朋友來附近的海灘走走。論名氣或許這裏的海灘不如Sunny Beach、Nesebar等地有名,但這裏的海灘其實也算得上水清沙幼,在這裏曬曬日光浴(當天還真的看到有人在曬天體浴…) 或嬉嬉水都是賞心樂事。

沙灘上有傘子與沙灘椅租借服務
和香港的不同,這裏的沙灘椅與太陽傘是預先裝好的,好處是可以排列得較整齊,也省卻要將椅和傘搬來搬去的功夫。

沙灘中間有一碼頭

這一帶其實也有不少渡假酒店

看到當地人在碼頭跳水

或許我們這些黃皮膚黑頭髮的華人在當地比較少見吧,在碼頭觀看別人跳水時一位男生走來和我們閒聊一番。他過往曾到英國開貨車(好像還是幫Amazon工作),所以英文說得不錯。在保加利亞,像他這樣外流到歐盟區打工的人不在少數。根據Financial Times的這篇報導,保加利亞每年約有3萬人離鄉別井到國外打工,儘管外遷人口數目正在下降,但自1990年共產黨倒台以來,持續近二十年的人口流失已經對當地的人口結構造成重大影響。另一方面保加利亞人的出生率一直偏低,加上早期醫療系統崩壞(共產黨倒台後公立醫療系統一度全線癱瘓)令保加利亞的人均預期壽命在歐盟各國中墊底(2016年數據,與立陶宛和拉脫維亞同樣是74.9歲)。這些因素令保加利亞人口從1990年代的9百多萬跌至近期的7百多萬(和香港的相若)。想起我們在旅程中不只一次遇過一些酒店沒有夜班當值人員,說不定箇中原因也和人口減少、勞動人口不足有關。近年保加利亞主力發展IT產業,希望藉此吸引外國資金和促進人材回流,計劃成效仍有待觀察,但解決保加利亞的人口下降以及人材流失等問題則肯定是急不容緩。

這位明日棟樑會選擇留在家鄉打拼嗎

逛過海灘後我們先吃過午飯,然後坐火車前往Plovdiv。

Burgas火車站月台
之前坐火車我都看不到火車班次編號,這次終於看到了…

從Burgas到Plovdiv的車程約需5小時,中間無需轉車,故此我們可以安心感受路上的風光。這一天陽光明媚, 火車駛經一片又一片的田園(好吧當中也有太陽能發電場),那金黃的麥田、翠綠的果園、鮮黃的太陽花… …不同的植物如地毯般覆蓋整個平原,再配上藍天白雲,看著整幅晝面就讓人心矌神怡,沒想到平日以為沈悶單調的火車之旅可以變得這麼有趣,而這趟火車之旅也成為「最美風光在途上」這句說話的又一例証。

在不同的火車車程中我們都看到大範圍的太陽能發電場
保加利亞出產多種水果,其中葡萄是其中一種主要作物,其收成也會用作釀製紅酒(雖然我不知道相片中種的是否葡萄)

太陽花田

從地圖上看,Burgas與Plovdiv相距不算很遠,駕車的話大概只要2.5小時,但是保加利亞鐵路的行駛速度不高,在其中一段平均時速更只有4、50公里/小時,加上它停經不少車站,所以車程甚長。最特別的是我們的火車在其中一個站停留甚久,正當我們以為有甚麼故障時,原來鐵路工人正將列車車頭由頭調往尾部,完成後火車便反向行駛,這樣中途要轉換火車頭的安排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路上經過的村莊

有沒有一點Windows XP wallpaper的感覺

火車大約在7時到達Plovdiv。由於朋友後天將會分開到其他地方遊覽,所以他便先到火車站附近的公車站購票,然後我們便坐計程車到酒店。這天的酒店是棟三層高的小建築,我們登記後正想安頓一下時,酒店姨姨便開始對我們烏哩叭啦地說過不停,說了好久我們才終於弄懂她的意思︰我朋友訂的房間不在這裏而在附近一條街的公寓上,結果朋友只好把已搬上三樓的行李搬到「新居」中。想起這次旅行我們大部份住宿都沒有電梯(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們訂了不少民宿),我想這次旅行也算是鍛鍊腰力手力的好機會吧…

這是2017年慶祝聖誕的列車
其他火車也有塗鴉

這一天我雖然沒有看到甚麼景點,但是這臨時的行程改變卻讓我過了身心舒暢的一天︰早上跑了個爽快的長課,沿途還可以欣賞黑海及麥田風光;下午的火車之旅更彷彿讓眼晴和心靈來一趟風景盛宴,這種偶然或許就是旅行引人入勝的地方吧。

Day 09 Plovdiv

昨天朋友到車站購買車票時我竟然想不起後天我們也要坐窄軌火車到Bansko,結果忘了在火車站預先購票,所以這天一早出門再訪火車站,當然途中也順便在市內溜溜(明顯地這個其實才是重點)。

我們住的Mini Hotel就是一座窄小、樓高四層的建築

我們住的酒店位於Kapana區內,該區已被活化成一個文創區,內裏有不少創作室進駐,而路過街頭也經常看到不同形式的壁畫創作,有些是商店的宣傳壁畫,有些則是畫師的自由創作,他們那些天馬行空的壁畫令這區添加了一份玩味。

Kapana文創區

連變電箱也要大變身

當地書店的暢銷書(我猜是吧)

每年歐盟都會從成員國中選出一些城市(沒錯,可以多於一個城市)成為「歐洲文化之都」,而明年(2019年)則剛好由Plovdiv擔任(另一城市是意大利的Matera),故此在市內不時看到相關的宣傳。對於當選城市來說,這故然是一個機會來推動市區(特別是老城區)的規劃及發展,同時又可以推廣旅遊業;對歐盟來說,活動的目的就是要促進成員國之間的認識,並在了解歐洲文化多元性的同時亦體會到它們的共通之處。

市內已開始見到Plovdiv著手宣傳2019年歐洲文化之都
建於16世紀的土耳其浴室Chifte Banya,今天被改建成為藝術中心
中國餐廳,看樣子應該是走快餐路線,不過我們沒有機會品嘗一下
Plovdiv是保加利亞第二大城市,所以市內也有一些富氣派的大酒店
酒店附近是一個羅馬廣場,估計建於公元1世紀,它位處當時市內的中心位置,亦是交易及行政中心

Plovdiv火車站
路上經過的一個公園

「晨運」完畢及買好火車票後,我回到酒店和朋友滙合。我們先吃過早餐及到銀行換錢,然後開始今天的Plovdiv行程。

Plovdiv和首都Sofia一樣,在羅馬時代已是一個重要城鎮,當時它被稱作Philippopolis,直到14世紀鄂圖曼攻陷該城後,Plovdiv這一名稱才首次出現並被沿用至今。今天我們參觀Plovdiv的不少景點都是羅馬時代的遺址。第一站我們先到Rahat Tepe山丘參觀,這個位處Maritsa河附近的高點是一個戰略要點,所以昔日這裏建有一座城池以作警戒防衛之用,不過經過千百年的人間烽火與歲月侵蝕,今天我們只看到殘垣敗瓦。站在這裏可以一覽整個Plovdiv。這個城市位處一片平原上,Maritsa河把該市分為南北兩個部份,其中北面是較為現代的工商業區,放眼望去大多是水泥建築,但偶爾亦有摩登大樓拔地而起;而南面則較多矮小的古典樓房,它們的赭瓦片屋頂如鱗片般舖滿大半個城市,而遠方的兩座小小山丘則為這個城市帶來一點起伏。

Nebet Tepe
Maritsa河北面的新城區
南面古城區
市內的Dzhumaya Mosque有一高聳的宣禮塔
市內其中一座山丘Danov Hill
建於另一山頭的Alyosha Monument是「紀念」二戰中蘇軍「解放」保加利亞而犠牲的蘇聯士兵

離開Nebet Tepe後我們沿小路下山,這一區有大大小小的古房子及博物館,大多建於18至19世紀,我們挑了一些來參觀。

當天關門的Plovdiv Regional Ethnographic Museum,建築是昔日19世紀一名商人的故居
大門上精緻的花紋
一間精品店設計出眾多花款的磁石貼
從Rahat Tepe下來會經過遊客資訊中心(左手邊角落處建築)

不少房子都有這種「騎樓式」設計,就是上層樓房會突出外面,形成下方小小的騎樓空間

其後我們穿過貫通城市南北的Ruski大道來到城市西南角,沿著小石坡走上小小的山丘後,便來到Plovdiv知名景點羅馬劇場。劇場位於當時羅馬古城的北面高地,這裏可以一覽Plovdiv南方,遺跡本身只剩正面的殘餘石柱和牌坊、觀眾席以及進入劇場的中央走道,但是當局利用這些古蹟元素,在原址建成一個戶外的表演場地,並不時安排各種文藝活動在這裏上演,想想在這樣的一個歷史場地欣賞表演,感覺又像多了一份韻味。

羅馬劇場約建於公元1世紀,直至公元4世紀仍在使用,能容納6000人的它會用作表演競技及舉行全民大會等。

參觀當天工作人員在進行佈置,大概是之後有文藝活動
劇場中間的入口通道
羅馬劇場其中一個特色是舞台後方會建有稱為"scaenae frons"的背景

離開羅馬劇場後我們沿另一條路下山,沿途經過一間教堂和清真寺。

Church of the Holy Mother of God
Church of the Holy Mother of God的鐘樓
建於15世紀的土耳其清真寺Dzhumaya Mosque
清真寺的宣禮塔
清真寺外的日晷

在Dzhumaya Mosque旁便是羅馬競技場遺址。如果把它和剛剛參觀完的羅馬劇場比較,羅馬劇場的規模只能算是小不點。當年的羅馬競技場全長240m,能夠容納近30000名觀眾(比照︰香港的紅磡體育館也只是容納約10000人),在當時肯定是國家級的競技場。可惜今天我們只能看到競技場的北端入口及部份觀眾席、而無法一睹整個場地,否則以它的規模這個競技場肯定相當壯觀。

建於2世紀的羅馬競技場遺址,今天週邊部份已開發為餐飲、旅遊等設施
競技場入口(供鬥士和表演者用)及觀眾席

競技場模型
今天獲保留的是北端觀眾席及走道入口部份,而競技場外的那幢圍牆已遭破壞,我們無緣看到。

逛了半天我們就在附近吃午餐,看到其中一間餐廳人客不少,心想這些受歡迎的餐廳質素應該沒問題吧,結果是我們下單很久後菜還沒上來(這是以歐洲的標準來說,以香港標準應該可以用天長地久來形容),結果我們忍不住要追問侍應,她才滿不好意思地說廚房的一位員工(好像也是她家人)放假回鄉,所以出菜比較慢,難怪這間餐廳「高朋滿座」。結果這天我們只好吃一個「悠閒」午餐吧(好啦至少食物質素還是OK的)。

午飯過後我們到附近的Danov Hill走走。說是山其實也只是200米左右(而且Plovdiv本身海拔也比海平面高,所以實際爬升很少),我們沿著石級往上走,大概15分鐘便來到山頂,這裏又是一個非常棒的觀景位置。

古城北面

遠眺羅馬劇場
總是鶴立雞群的Dzhumaya Mosque宣禮塔

從山上下來回到市內,又看到不同形式的壁畫創作。

這是莘莘學子們的寫照嗎

我覺得那個排氣孔為這幅塗鴉起了畫龍點晴的效果…

Stefan Stambolov Square

我們接著到Trakart參觀。這座博物館展示了公元2至3世紀羅馬時代的馬賽克地板,另外也有一些古代的琉璃飾品(其實我也不清楚是甚麼物料),那剔透的材料在燈光照射下散發出淡雅的色彩,精巧的設計讓人讚嘆古人的工藝與藝術觸覺。

Trakart博物館

小巧的陶器上卻有著透光的部份,燈光一照便閃出亮麗的色彩,這份巧思與匠工實在讓人讚嘆

路上經過的教堂
這片看似不起眼的荒地已被証實為另一片歷史遺址,當局已在規劃如何保育有關遺跡讓人們參觀
這一幢建築大概等於香港的屋村吧

離開Trakart後我們到Small basilica參觀。這個古羅馬教堂建於公元5至6世紀,經過1500多年後教堂本身已埋沒於泥層下,但因為當地政府在這一帶興建住宅時才讓教堂遺址重新曝光,在政府及歐盟的協助下,今天這裏已成為一座博物館,內裏展出和教堂相關的文物和殘留在教堂內的馬賽克地板。雖然博物館面積不大,但館內的解說非常詳盡,是一個很用心設計的博物館。

建於5至6世紀的Small basilica with baptistery,今天已變成一座博物館以展示相關文物和教堂遺址

這一天的Plovdiv行程就像是古羅馬的歷史之旅,我們參觀的不少都是羅馬年代的建築,反而比較少是近代又或保加利亞自己歷史的遺址(好吧我承認我們沒有去看當地的歷史或近代的博物館)。這些遺址都似乎一再提醒遊客和國民︰保加利亞與歐洲的關係其實可以追溯至二千年前的羅馬帝國年代,羅馬的一些文化亦因此植入到保加利亞的文化體系之中。雖然保加利亞經歷過鄂圖曼與共產黨的統治,但是這些近代影響始終沒有蓋過保加利亞人對歐洲的文化與身份認同。在歐洲右翼民族主義抬頭的年代,歐盟與保加利亞都亟欲強調這份「同根」的歷史,無怪乎保加利亞境內保存有很多羅馬年代的古蹟,而歐盟亦資助保加利亞進行文物保育維修的工作;相對來說,鄂圖曼帝國統治保加利亞近500年,它所留下的古蹟數目明顯被比下去。歷史的敍述一向都是建構文化及身份認同的重要環節,從這一方面我們或許可以看到保加利亞在90年代脫離共產黨統治後,官方在建構國民身份方面的取態與定位。

Day 10 Plovdiv-Bansko

這天友人將會暫別一下,參觀Melnik、Sandanski一帶地區。而我和另一位朋友也會在稍後時間離開Plovdiv,大家要到最後一天才再在Sofia匯合。

朋友出發後不久天便下起雨來,我只好打消逛街的念頭留在酒店避雨。沒料到雨勢一發不可收拾,直到我們要出發往火車站時外面還是下著豆大的雨點,我們只好冒雨拖著/背著行李離開,還好步出酒店不遠便遇到一位女生幫忙,能說一口流利國語(!)的她教我們到附近的公車站坐車,雖然最後我們還是打車過去,但是她的主動幫忙還是讓我們覺得感恩。

我們今天的行程就是坐●火●車︰我們先坐火車到Septemvri,然後換坐當地的窄軌鐵路前往Bansko。一些網站及旅遊書都有介紹這條鐵路,它穿過不少鄉村地帶,乘客可以欣賞沿途的田園風光以及看看當地鄉村的環境。不過今天天氣不佳,風景大概會失色不少,唯有將今天的火車旅程當作休息日吧(咳咳,賤骨頭改不了勞苦命,結果後來我們還是要體力勞動)。

Plovdiv火車站

火車從Plovdiv到Septemvri大概需要半小時,下車後我們進入月台隧道後便看到英文告示指示換車方向,所以我們很快便找到窄軌火車月台。車上乘客不多,而且大多是上年紀的伯伯,他們身旁堆著一大袋行李,桌上放著還有實體鍵的手提電話,手上拿著一份報紙在細閱,這個畫面彷彿就是老人們年輕時外出打工,歷盡滄桑後今天終於落葉歸根… …

Septemvri 火車站,這邊月台還是通行全保加利亞的正常軌寬,要換過月台才是窄軌月台
月台隧道內的指示
窄軌火車月台
窄軌火車
窄軌火車
車廂內部的座位比平日乘坐的火車還好

火車準時開出,開車不久便開始來到一些田園地帶。這條路線會駛經二十多個車站(我們的目的地是尾三站Bansko),大部份車站都只會停留一分鐘,完成上落客後便迅即離開,但中間有2、3個車站會停久一點。最有趣的是有些所謂的「車站」是連個月台及車站都沒有的空地,當我們看到火車停在一個甚麼都沒有的路口、然後乘客便油然上車時都嚇了一跳,彷彿這是一輛小巴可以隨叫隨停。由於車站眾多,這班列車的速度自然不會很快,但是對遊客來說這是最佳的交通來欣賞這一帶的風光,只可惜今天天空烏雲密佈,還不時下起細雨,窗外的風光有點黯然失色。

火車不時穿越山谷及河川
途中停經的火車站
這算是經過的車站之中比較大的一個小鎮
當地的火車似乎還沒有電子訊號系統,每一個站都有一名站長拿著牌子,當他/她舉起綠牌火車才會開車
另一個車站

火車經過數個車站後,陸續地有當地居民在中途站上車,他們的衣著明顯比保加利亞的城市人破舊,手上則拿著裝著農作物的大包小包,看樣子似乎是要到別處銷售他們的農產品。他們的裝束令我聯想起90年代在大陸旅遊時經常遇到的農民,單看外表便猜得出他們的生活水平不會很高。

坐至中途又有另一批農民上車,大概是我們的樣子太稀有吧,他們上車後眼光便不時落在我身上,看得我有點不自在。其中一個小伙子看了我很久,然後便多次向我作手勢,起初我還不明其意,後來才知道他問我要食物… … 有點被嚇倒的我拒絕了他,還好後來他也沒有甚麼行動。這一次的遭遇某程度顛覆了我對歐洲的想像︰作為「發達國」的代名詞,我們每逢提起歐洲總會聯想起「富裕」、「先進」等形容詞,甚至覺得即使在歐洲當個農民生活也是衣食無憂。但是歐洲各國的經濟狀況本來就有很大差異,而這裏更是保加利亞的鄉村地帶,他們的生活水平本來就遠落後於城市人水平,所以他們的窮困或許不是甚麼意外之事。誠然「每個地方都有窮人」應該是顯然不過的道理,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見的時候感受又是份外深刻。

路上經過的莊園

一些農戶也有養殖蜜蜂

火車準時抵達Bansko,結束了我們這天的窄軌火車之旅。下車後我看了看地圖,推算從車站步行往酒店約需要20分鐘,就決定走過去,結果我忘記了一件事︰Google Map是沒有顯示高度的 … 結果我們拖/背著行李從火車站出發,走到三分之一便發現平路變成上斜,剛巧那時又下起大雨,於是兩個傻子拖/背著行李在風雨中蟻步前進,最後我們走了二十多分鐘才到酒店(謎之音︰反正你們一整天坐火車太悠閒了,這段路正好給你們運動運動一下)。還好酒店很不錯,我們分配到一間面積很大的套房(大到可以住5、6個人了),算是我們當天的小安慰吧。

我們當天住的Family Hotel Dzhangal
有點像蒲公英的裝飾

安頓後我們在酒店附近找餐廳吃晚飯,信步來到一間由一對老夫妻經營的小餐館,看樣子他們年紀應該不少,但手腳還挺靈活,婦人不懂英語所以專責下廚,開朗親切的老先生則負責接待我們,他不時走來和我們聊聊天開開玩笑,幽默風趣的性格很討人歡喜。對我來說,看著這一對老夫妻一內一外的合作無間,閒時則坐在一起看電視,感覺既溫馨亦恩愛,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簡單生活吧。

當天吃晚飯的餐廳

旅行後記

  • 保加利亞早於公元7世紀便已立國,當時的沙皇作出了兩個影響深遠的決定︰一是選擇了東正教為國教,二是採納了西里爾字母作為日後的書寫系統,後人並在這基礎上創立獨樹一格的保加利亞文。這兩個決定令保加利亞人在文化上與週邊國家(特別是同樣信奉東正教的希臘)保持距離。儘管接下來保加利亞曾經歷鄂圖曼的長期統治,但是宗教及語言等文化因素令人民在數百年後仍然維持著對保加利亞的身份認同,其韌性實在不容小覷。這讓我想起米蘭昆德拉在《笑忘書》中提到︰人與政權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從這個角度來看,數百年間保加利亞人一直沒有放棄自己的語言及文化,而在18世紀一些當地學者更大力推動保加利亞文學和歷史,令他們在這場遺忘之戰中屹立不倒。一旦歷史的洪流出現支流,他們才有機會轉動尾舵,令這艘保加利亞之舟航向不一樣的大海。
  • 當然保加利亞能夠走上獨立之路也有其大環境因素。保加利亞曾被鄂圖曼統治長達500年之久,但若果在19世紀鄂圖曼的國力沒有轉弱,以及有外國勢力(特別是俄國)出手協助,保加利亞的獨立夢可能早在1876年隨著起義被弭平而幻滅;同樣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保加利亞依然被共產黨所統治,但隨著老大哥蘇聯解體在即,共產黨在預見大勢已去的情況下提早於1990年交出權力並舉行大選。如果沒有蘇聯的倒台,這樣的轉變恐怕很難發生。我相信歷史巨輪有一定的滾動軌跡,但路上的碎石偶爾也能夠將它絆出軌道之外。保加利亞人在漫長的歷史中沒有放棄他們的文化底蘊,並且抓緊大時代所提供的契機,才讓他們成功取回主權走上獨立自主之路。
  • 與同樣曾受共產黨統治的愛沙尼亞比較,保加利亞官方在處理共產黨歷史上明顯低調很多。首先在國立歷史博物館內只有甚少相關的介紹,彷彿保加利亞從二戰結束後便快鏡一轉來到加入歐盟、北約的千禧年代;它沒有專門的博物館介紹共產黨的統治(好吧它有共產主義藝術公園,但性質還是有點不同);市內亦甚少紀念碑、雕像等講述共黨倒台的事件。誠然保加利亞的共產黨嚴格來說沒有倒台──它是主動地放棄權力並舉行大選(最後還由它勝出選舉),某程度來說這個前獨裁國家是在不流血的情況下轉型為民主國家(當然和蘇聯及很多東歐國家一樣,它從共產主義過渡至資本主義的過程仍是非常痛苦,其後遺症可說仍為禍至今),但是這還是不能解釋官方對五十年共黨統治歷史的「留白」。這樣的「遺忘」又是另一種人與政權的鬥爭嗎?
    題外話︰有趣的是寫完這篇後記不久,我便看到一篇題為《別叫我東歐!愛沙尼亞執著的「北歐新形象」》的報導,雖則我沒有將愛沙尼亞歸入東歐之列,但是似乎愛沙尼亞更在意人們將它與其他前共產衛星國家歸為「同類」…
  • 出發前我沒想過保加利亞與羅馬帝國有著這麼悠久的關係,來過Sofia及Plovdiv之後才發現這裏的羅馬遺址多不勝數──特別是Plovdiv,那一天彷彿變成了古羅馬一天遊。
  • 歐洲各國對文物及古蹟的保育一般來說都做得不錯,我們在這次旅程中也感受得到。例如在Sofia及Plovdiv市內有不少羅馬遺蹟位處於城市的中心地帶,保加利亞政府並沒有因此而將它們遷拆,反而選擇原址保留,經過復修後便開放給市民參觀,部份遺跡更被活化成表演場地或文娛和餐飲設施。這些擁有近二千年歷史的古城就與現代建築並存於城市之中,既拉近了人們對古代歷史的印象,也提醒人們保加利亞與歐洲本來就有著密不可分的深厚關係。
  • 儘管有言語隔閡,但是我們仍然感受到保加利亞人的友善和樂於助人。或許你在商店購物或餐廳點菜時不會遇到日本人那種畢恭畢敬、服務至上的待客態度,甚至偶爾遇到一些黑臉或愛理不理的售貨員,但是回到日常生活中,我們卻不時遇到路人們的主動幫忙與提點,例如在Sofia火車站中指引我們的一對母子、在Koprivshtica為我們帶路的校長、在Sapareva Banya下山走到快腳斷時一對男女邀請我們坐順風車等… … 說起來這些經歷可能都只是簡單的小故事,但它們卻在我們的旅程中成為另一道美麗風景。
  • 說起語言,感覺上保加利亞人的英文水平和俄羅斯相似︰中年或以上的人由於在共黨統治時期沒有機會學習外語,所以基本上都不懂英文,但年青一代、或至少城市中的年青人多多少少也曾接觸英文,所以其英文水平較高。此外保加利亞在加入歐盟後,更多歐洲人來這裏旅遊,所以熱門旅遊城市的商店及餐廳職員也會說簡單英文,而餐廳也多能提供英文餐牌,這方面似乎較俄羅斯(特別是莫斯科)優勝。
  • 這裏的餐牌有一項特色︰我們在這裏吃過大大小小的餐廳,每間餐廳的餐牌總會列明每道菜的重量,不知這是不是因為有相關法例規管,以致所有餐廳都有這統一的寫法。這樣我們在點菜前已經可以對每道菜的份量有些概念,也給人一種童叟無欺的感覺。最有趣的是當地的雪糕攤也是按重量而非按球數計算售價,有一次我點了兩球雪糕,雪糕先生/小姐便努力地往我的雪糕筒上添雪糕… …
  • 保加利亞不是多數人計劃旅行時會想到的國家,所以回來後經常被人問起「保加利亞有甚麼好玩」、「它有甚麼特色」、「最難忘是甚麼」之類問題,坦白說在這裏你找不到極盡奢華的宮殿、玫麗精緻的教堂(好吧Rila Monastery的壁畫故然漂亮細緻,但規模更大、裝飾更華麗的教堂在歐洲比比皆是)、藏滿奇珍異寶的博物館、舉世無雙的自然景觀等等… …如果你是喜歡看「最宏偉/最古老/最美麗/最壯觀/最XXX景點」的人,那麼保加利亞可能不是你杯茶。
  • 對我來說,我喜歡保加利亞小國寡民的氛圍。在城市中你不會看到密度驚人的高樓大廈,取而代之的是錯落有致的小樓房。街上不會總是擠滿人和車,空氣也不會充斥著混濁的廢氣和吵耳的嘈音,而且走沒多遠便會遇到綠油油的公園。如果你坐火車離開城市,沿途便看到一片又一片的田園風光,坐火車也變成賞心樂事。當火車來到郊外鄉村,你會覺得自己像穿越了時光隧道回到19世紀的歐洲村落,村內散落著古樸的小木屋,而遠方連綿的山巒覆蓋著一片又一片的森林,潺潺流水則迂迴曲折地穿過田野,村民驅著馬車緩緩經過,小孩則在遊樂場內無拘無束地嬉戲,如果你喜歡簡單慢活,定會喜歡這裏的悠閒與恬適。
  • 雖然我的兩次行山之旅都因為天氣關係受到影響,但是整個旅程中我還是看到很多秀麗的自然風光。無論是Koprivshtitsa的鄉郊及山林景色、Veliko Tarnovo的險要河谷、Bansko的金黃穗田、還是Pirin的森林之旅,這些風景都總是讓我著迷。
  • 如果你喜歡引人注目的話,可以考慮來保加利亞發一下「明星夢」(?),因為這裏很少看到東亞人面孔,我們這些「稀有物種」在路上也多多少少引來當地人的注意。
  • 原來黑海不是黑色的,長知識了。(希望我也有機會到紅海和黃海印証一下。)
  • 每次我看到保加利亞人一邊說Yes一邊搖頭總是有種精神錯亂的感覺。
  • 不得不抱怨一下,這裏好像挺多人抽煙,而一些半開放空間(如露天茶座、海邊的餐廳等)也會有人抽煙,這應該是整個旅程中唯一讓我覺得不舒服的地方。說起抽煙便讓我想起一個小故事︰有一天我們在Sapareva Banya打算買麵包作早餐,還沒走到麵包店遠遠便看到麵包店店員剛走出來抽煙,還沒抽幾口我們已經來到店前,於是只好不情不願地回到店中工作;隔了數分鐘後她見有空又連忙走出店外抽煙,沒想到抽不到數口又有顧客來買麵包,她又只好無奈地拋下香煙接待顧客。當時我想︰有多大的煙癮才會讓她「鍥而不捨」地抽煙、丟掉、再抽、再丟掉… …
  • 這裏的賭場也蠻多的,當地人有這麼嗜賭嗎?(馬會表示︰如果以香港的投注站密度推算,香港人其實會不會更嗜賭…)
  • 旅行中鐵腿很重要,鐵腿很重要,鐵腿很重要。
  • 感謝兩位旅伴的包容與支持,讓我們在保加利亞有個順利又愉快的旅程,也喜歡聽到你們分享的各種旅遊故事,期待未來再聽到你們的旅行點滴~~

2020年10月更新︰自2020年7月起,保加利亞人民持續發起大規模的反政府示威,以表達他們對經濟狀況低迷、貪污腐敗問題盤根錯節、政府應對肺炎疫情遲緩乏力等問題的不滿。台灣媒體《轉角國際》針對保加利亞近場政局刊登了一篇專題報導,讓人看到這個小國的迷人風光背後、有著腐朽不穩的政治制度與環境。